《无产者》发刊宣言

       编者按：这里刊登的是陈独秀主编的中共左派反对派代表性理论刊物《无产者》发刊词。它仿效列宁在1905年5月11日于日内瓦主编的地下秘密刊物《无产者》而来。也是模仿俄国十月革命前的斗争方式——办报，宣传群众，期望推动革命高潮的到来。




       中国无产阶级在过去革命失败中，不是因为它的力量不足以战胜敌人而在决定胜负的战场上被打败了，乃是因为政治上走到错误的绝路，猝不及备地遭遇敌人之迎头痛击而溃散下来①。在斯大林②派官僚机会主义指导之下的中国共产党从机会主义的无出路中又突然转入另一极端的盲动主义，把溃散下来的无产阶级队伍更送到敌人的炮口之下加以毁坏，因此使得中国无产阶级在政治上更加陷入迷乱！若长此继续陷此种迷乱状态中，找不出新的出路，则中国无产阶级决不能再前进一步！

       另一方面，一九二五——一九二七年的中国大革命，不仅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个重要的关键，而且是世界革命运动中一个伟大的世纪。中国无产阶级在这次大革命中已表演其伟大的革命能力；他所走道路虽然是错误的，它在错误道路虽然创造了不少错误的材料；但这些错误的材料恰恰都从反面证明了布尔什维克主义之正确。中国无产阶级遭遇严重的失败之后，经过一个相当的反省时期，必能从这些错误材料中吸取失败的教训，更进一步达到积极觉悟的最高峰。“失败的武器是最好的教材”③，列宁的话正是为此地而说的。不幸的第三国际机会主义的领导，为维持其官僚的统治，正在挟国际的威信埋没中国无产阶级这样付了严重代价的教训；我们布尔什维克列宁派（反对派）就恰与之相反：我们要以阶级先锋队的地位领导中国无产阶级从政治的迷途中走上真正解放的道路！

       科学社会主义的创造者恩格斯说：“革命党若错过了革命的环境，或遭遇严重的失败，必然有一些相当历史时期要退出政治舞台。”又说：“我们既然失败了，我们就只得从头做起。幸而从上一个运动到下一个运动中还有一个很短的休息期，我们正可在此期间研究过去失败的原因；此原因不能求之几个领袖偶然的努力能干过失或背叛中，应求之普通社会状况中……”。中国无产阶级现在正处在这个休息期。让那些官僚们去卖弄手腕，企图包办革命以挽回他们的厄运罢！让那些余兴未尽的英雄们去继续组织武装暴动，建立苏维埃政府吧！

       中国无产阶级现在是在失败中，并且遭遇了非常的严重的失败。资产阶级于胜利之余现在正在进行完成它的统治；这种进行无论如何困难，但在无产阶级失败之下及未能即时推翻他的统治之前，他是能“竭蹶图存”的前进，决不会“自行崩坏”。尤其是在现时国际形势之下，中国资产阶级大有介绍帝国主义的财政资本来开阔中国之可能。当然，资本主义的末路延宕一步，必然又种下更深一层的危机，下一次革命危机经过我们一个时期斗争的发展，在新的国内和国际的形势中就可以看见。现时，我们直接的任务不再机械地断定下一次革命高潮何年何月可到来，乃在坚实地准备作战基础及以正确的策略加速历史的过程，迅速从目前反革命时期斗争出来走上革命高潮。

       尤其重要而为我们所必须注意的就是：经过一九二五——一九二七年革命的失败，历史已将他的极复杂的任务堆积下来留待中国无产阶级去解决。因此，中国无产阶级在他的解放前程中还有极复杂的极艰巨的斗争，说不定要经过一些波涛汹涌，又要经过一些暴雨狂风。为着能胜利的应付这些斗争，它必须有最高的阶级觉悟，握有最坚强的马克思列宁主义之理论的武器。“没有革命的理论，便没有革命的运动”（列宁）。过去的革命完全是一轰而来，一轰而散，并且在机会主义的长期熏陶及官僚主义之压制与腐化中，中国共产党党员一般的都养成一种牢不可破的浅薄意识，不但对于无产阶级战术和策略的基本知识茫无所知，并且尚不以为重要。这样决不能应付未来的革命的狂风暴雨！为打破这种浅薄的意识，我们首先要解脱机会主义的领导，斩断史大林主义的羁绊！

       本报的责任就在团聚中国无产阶级的先进分子，在国际布尔什维克列宁派（反对派）领导之下，彻头彻尾地扫除现在国际及中国共产党领导机关之机会主义的路线，盲动主义的策略及官僚主义的党制；它要重新以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的武器，来武装中国无产阶级。当此反动时期，它一方面要为中国无产阶级政党创造出新的生命，准备下作战的策源，为它的全部政策决定下一般的基础和基本的任务，另一方面要以适当的策略领导工人群众从地底下斗争出来。

       此等任务是极重大而艰难的。一切布尔什维克列宁主义者团结起来！




                                               《无产者》第一期

                                             一九三〇年三月一日






注：

       ①     否认中国大革命时期敌强我弱是大革命失败的主要原因，这是托洛茨基攻击斯大林派的手段之一。陈独秀正由此开始受制于托派理论，并对中国大革命的实践，尤其是共产国际予以彻底否定的。但是，陈独秀在本文中对形势的较冷静客观的分析，又反映了他革命家的本色及托派理论的合理性所在——编者。

       ②     原译音均用“史大林”，现均译此，下同——编者。

       ③     列宁的话源于《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一书。在《无产者》第一期末篇《马克思列宁名言录》摘登的列宁名言是“失败的武器是放在好的学校中”（见该刊第一期第13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