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醉成

          孤桑好勇独撑风，乱叶狂颠舞太空。

          寒幸万家蚕缩茧，暖偷一室雀趋丛 ₍₁₎ 。

          纵横谈以忘形健，衰飒心因得句雄 ₍₂₎ 。

          自得酒兵鏖百战，醉乡老子是元戎 ₍₃₎ 。






       1、【雀丛】典出《孟子·离娄下》：“为丛驱雀者，鸇也。”宋朱熹《四书集注》：“鸇 ，食雀者也。言民之所以去此，以其所欲在彼而所畏在此也。”比喻为政不善，结果使自己的百姓投向别人。雀，古本作爵。丛，树林。


       2、【衰飒】犹言衰败，衰落。唐张九龄《登古阳云台》诗：“庭树日衰飒，风霜未云已。”


       3、【元戎】主将。






     【本事】以上两首诗初见于1986年2月12日《团结报》（民革中央机关报）第752号刊发的张君宝《陈独秀晚年的诗》一文。据郑超麟考订（见其晚年文选第三卷《史事与回忆·谈陈独秀的两首诗》），这两首诗确系陈独秀晚年流寓江津时所作，并认真对张文所引原诗中有关讹误和别解进行了考正。如《病中口占》诗中第三句张文为“病如担雪消难尽”，应为“病如垣雪消难尽。”第七句张文为“家麟（人名）藏有中山酿”，应为“邻家藏有中山酿”。又如《寒夜醉成》诗中第一句张文为：“枯桑好勇独撑风”，应为“孤桑好勇独撑风”。“孤”较“枯”字活且有个性。第三句张文为“寒来万家蚕缩茧”，应为“寒幸万家蚕缩茧”，“来”字平声不合格律，显系草书“幸”字之误，“幸”亦有“来”意，如宋司光马《资治通鉴·唐纪》：“正月癸已，上（唐明皇）幸骊山温泉。”

       以上两首诗同是感怀抒愤之作，表现了诗人在那“万家墨面没蒿菜，敢有歌吟动地哀”（鲁迅《无题》）的风狂雨骤寒飙雪虐逆流中，体味发泄耿耿于怀的不平之气。当时诗人流寓江津，生活极度匮乏，面对民族的灾难，生计的艰难；纵观身世的坎坷，病痛的折磨，使他陷入落日、残阳、烦忧、凄苦的境地，从而道出“病如垣雪销难尽，愁似池冰结愈坚。”的无奈。同时又不能“斩爱”而忘情于共患难的革命同志，和为革命牺牲的延年、乔年亲子之痛。“斩爱”就是要彻底地忘掉他们，但无法忘记，即使“力穷”反而更“翻入梦”，只好以坦荡的情怀锤炼诗心，从禅机哲理去悟求“历大苦恼”的理性大解脱。诗人夙具“龙性”难驯的积极执着的激情，他是不甘心于听天由命，消极沉沦而湮灭自己的斗志，以“先忧后乐”的觉醒，孤桑独秀，挺立于狂飙逆流之中，骁勇撑风，浊酒一杯浇块垒，纵横咏叹乐忘忧，既自省亦以自慰，从而显出了诗人卓荦不群，傲然挺拔的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