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秀与江彤侯

辛亥革命前后，陈独秀有一批志同道合的挚友，江彤侯便是其中之一。

江彤侯（1880－1951），名暐，安徽歙县人，清末徽州的院试秀才。后弃科举，喜读新书刊，探求清朝国家致弱的原因。从江南山区走向南京，继续求学。1901年，江彤侯与志向一致的柏文蔚、赵声等人组织“强国会”，密谋反清，强国御侮。这样同是清末秀才的陈独秀在赵声、柏文蔚等交往中与江彤侯结识，并为同志。陈独秀等发起两次安庆藏书楼演说会，创办安徽俗话报，创立岳王会更引发了江彤侯对陈的尊敬和钦羡。他俩的友情日深。1905年，陈独秀在安徽公学任教，为了聚更多的革命党人来校执教，宣传革命的反帝反封建思想，培育革命的青年人才，陈独秀邀请江彤侯来校，并举荐给李光炯总办和邓绳侯监督，聘江为该校国文教师。这样校中的革命党人有光复会的陶成章、华兴会的周震麟、岳王会的陈独秀、柏文蔚、常恒芳及江彤侯、金少甫、冷遹、谢无量等。“一时各地革命领袖荟萃于芜湖，吸引着不少青年，轰动了芜湖社会。”陈独秀、江彤侯等使芜湖的安徽公学成了“当时中江流域文化运动的总汇。”1905年秋，孙中山派吴春阳到南京，建立长江流域同盟会，不久，江彤侯参加了中国同盟会（后转成国民党员），继续革命，与陈独秀同行。在安徽公学的影响下，皖省的革命形势蓬勃向前，气势不可阻挡。后革命党人的行动日益活跃，被清廷当局侦知，皖巡抚恩铭下令缉拿陈独秀等人。陈与江彤侯潜离芜湖，各奔东西，联系稀少。陈独秀于1907年春，东渡日本入正则英语学校学习英文，并于4月加入亚洲和亲会，会长章太炎。与陈一道入会的还有张继、苏曼殊、刘师培、陶治公、何震等人，该会旨在反抗帝国主义，期望亚洲已失去主权的民族获得独立等，会员义务应当互相帮助扶持，使各民族获得自由为最终目的。后因活动少，成员复杂，一年多时期后就自然地消散了。1908年回国，年底又去日本，仍学英文，但是向苏曼殊学的，同时陈独秀教苏习字写诗。1909年9月回国，住在杭州，编《新英体教科书》交亚东图书馆于1913年出版。10月奔兄孟光吉丧事。1910年2月间返回杭州。1911年初，陈独秀在陆军小学堂教书，课目是地理、历史。其间，陈独秀与妻妹高君曼结婚，蜜月西湖。在杭州期间，与沈二兄弟、刘季平、马一渡等人写诗论字，抒发了他观察社会，众醉独醒心情及献身革命未成功那壮志未酬的胸怀。回首过去，怀念战友，他写下《存殁六绝句》。陈独秀讴歌赵声（伯先）“仗剑远游五岭外”、吴樾身携炸弹，“碎身直捣虎狼秦”、称赞郑芳荪“一腔都是血”，怀念国学深厚的江兄“彤侯别后老诗魂”。陈独秀的诗流传很广，如《存殁六绝句》，五十年代，章土钊见到周恩来时，谈及旧事，周恩来对《存殁六绝句》是“犹能朗诵不误”。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各省纷纷响应。1912年元旦，孙中山在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庄严宣告中华民国成立。

武昌起义，陈独秀与杭州革命党人奋起响应。陈独秀挥笔疾书革命檄文，并叫陆军小学堂队长周亚卫（光复会会员）用一张大纸抄写好，周与排长商文蔚两人在夜幕地的掩护下，张贴在鼓楼、衙署等门处，浙江“省垣官吏闻之悚然”。1911年11月6日，浙江军政府成立。

不久，安徽也光复。时局激烈动荡。直到12月12日，省议会开会推举孙毓筠为都督。21日安徽军政府成立。孙就任都督，便电召陈独秀返皖命其为都督府秘书长，助孙整治皖事，署理皖政，此时，陈独秀认为革命成功了第一步了，接下来要大刀阔斧地去干，实现革命建设的理想。然孙毓筠认为革命已成功，万事大吉了，该享受胜利成果了，所以贪食鸦片不大理政事。而问事最多的陈独秀过于急躁，为改革的事常与人口角，固执已见，加上皖省积贫积弱，短期搞好诸事革新是不可能的。不久，陈与孙政见不一，便辞职，荐李光炯继任秘书长。陈又重办安徽高等学堂去了。

1912年7月1日，柏文蔚正式接替孙毓筠，就任安徽军政府都督，柏又命陈独秀任都督府秘书长。柏与陈共事，心情愉快。柏将“一切施政方针”交由陈独秀秘书长、徐子俊参谋长、机要秘书王曙笙、高级参谋徐惟一4人代为规化，将行政机构加以充实，整顿，尽量安插革命同志，以保存行政之纯洁性。这样都督府的各司局多由柏文蔚、陈独秀等革命党人把持，如内务司司长郑芳荪、财政司司长黄书霖、后史恕卿等，实业司司长刘吾冈……陈独秀的至交教育司司长邓绳侯病逝，陈向柏文蔚建议请江彤侯来继任教育司司长一职。柏与江早年在南京创立“强国会”的好友，欣然同意。这样江彤侯又与陈独秀一起共事与都督府。陈、柏、江又为革命初步成功的民国共同尽力，治理皖省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繁多的重要事情，“百废待兴”。但是，辛亥革命是不彻底的。柏、陈、江等革命党人不可能“大刀阔斧”地兴利除弊，实现他们的政治抱负。辛亥革命虽推翻了清王朝，但未唤起广大民众，也未改动社会的经济制度。陈独秀等人的改革意愿和举措，只能是反映他们的良好的主观愿望而已。值得称赞的是柏文蔚在陈独秀、江彤侯等建议下，实行皖省禁烟是一大政绩，尤奇是查禁英商走私鸦片并予以焚烧壮举，是反帝爱国的，此也深得孙中山的称赞。后来皖省政局突变，袁世凯收买柏文蔚都督不成，就将柏免职。陈也随柏而去。“二次革命”爆发，陈又与柏一道参加孙中山领导的讨袁斗争。

讨袁失败后，柏文蔚潜逃上海后便马上东渡日本，跟随孙中山。后去南洋募捐以支持革命，陈独秀逃到上海后，“本拟闭门户读书，以编辑为生”，连“寒士卖文为生，已为天下至苦之境”都难以维持。但陈心胸开阔，仍在亚东图书馆的经理汪孟邹处，与朋友胡适、徐志摩等人谈笑风生，仍以革命大业为己任，此时江彤侯也来上海亚东图书馆，与陈独秀畅谈革命、人生、理想等。1914年7月，陈独秀第5次东渡日本（也是最后一次去日本），进修法文，并协助章士钊编辑《甲寅杂志》。1915年6月，陈独秀等回国到上海。找老友汪孟邹要创办《新青年》杂志，后由汪帮忙，找群益书社承担。终于在1915年9月15日使《新青年》创刊（原名《青年杂志》1916年9月1日改名）了。此后，陈独秀忙于“革中国人思想的命”，发动新文化运动，任北大文科学长，改革北大文科，宣传“德”先生（民主）和“赛”先生（科学），将《新青年》办成同人刊物，创办《每周评论》，推动新文化运动波澜壮阔地发展。后又赴上海，宣传马克思主义，创建中国共产党而忙碌着。江彤侯则倾心教育。许世英为安徽省长期间，江又回皖垣安庆，担任省政府教育厅厅长，主管安徽的教育。

1923年春，巳是中共领袖的陈独秀派柯庆施到安徽来工作，携带一封陈独秀给教育厅厅长江彤侯的信，请江为柯庆施在安庆找一工作安身，尔后进行安徽团组织的恢复与党组织的创建工作。江未在教育系统安排柯工作，而是找了老友柏文蔚，陈独秀得悉情况后也找了柏文蔚，陈又指派蔡晓舟具体接洽柯庆施，并安排柯去柏文蔚出资办的《新建设日报》工作，负责编辑报纸，使之成为宣传新三民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的阵地。该年，柯庆施在安庆就恢复团组织和创建党组织，开展了一系列的革命活动。作为左派倾向的国民党人士江彤侯在安庆宣传新三民主义等活动，为后来的第一次国共合作在安徽的展开起了像光明甫等人那样的历史作用。

1927年4月，遭蒋介石制造的安庆“三二三”事变后的国民党安徽左派临时省党部迁到汉口，并继续召开安徽的国民党员第一次代表大会。在汉口的陈独秀亲自指导，具体由柯庆施去执行的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国民党安徽省党部正式成立，光明甫等20多人当选为省党部执委，江彤侯也由陈独秀授意下，由柯庆施秘书长安排，当选为省党部的监察委员。

1934年，江彤侯任安徽通志馆馆长。期间江还特地去南京看望狱中的陈独秀。两人相聚谈笑甚欢，回忆在安徽公学、省都督府、上海亚东图书馆处朋友相聚等等，江还带去陈在狱中要看的书籍。陈独秀在后来与三儿陈松年讲述此事说：“江彤老（指江彤侯）在编《安徽通志》，我搞一部《安徽方言》给他，他一定很高兴。”后来，陈在狱中和出狱都在写《小学识字课本》和著《实庵自传》（也未写完）等，加上时局动荡，心情郁郁寡欢，又为生活、疾病所迫等等，未能写成《安徽方言》。江彤侯是个“识时务者”。后任安徽省政府委员，省参议会议长。1949年，江在屯溪劝说省政府屯溪留守处主任、保安司令部警保处长方师岳率部向中国人民解放军投诚，使屯溪和平解放。1951年，江彤侯病逝。

陈独秀与江彤侯共同走过辛亥革命前后的路程，一直到第一次国共合作结束。他俩是真挚的革命同路人，亦是君子之交。           

 {载于《安庆晚报》2009年10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