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伟人的历史轨迹——陈独秀逝世60周年感言

        陈独秀是我国近代史上一位著名而复杂的人物，20世纪上半叶国内发生的重大政治事件

，都有其参与或领导。他17岁考中秀才，18岁发表政论文章，抨击时弊，积极投身辛亥革命

，是安徽光复会少数领导者之一。他先后参加和组织社团与政党在10个以上，编辑和主办报

纸、刊物有9种之多，担任过小学、中学教师与大学教授，曾与社会各阶层人士有过广泛的

接触联系，对政治、历史、哲学、新闻、教育、人口、诗歌、戏曲等方面都有研究。他从宣

传资产阶级民主与科学到马克思主义的“直接行动”再到托洛茨基的“不断革命”，都留下

了颇为曲折的人生轨迹。

      陈独秀有崇高的理想信念，立志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国民党反动统治，主张建立民主

新中国，且身体力行，四处奔走呼号，1915年创办《新青年》杂志，传播新思想、新文化，

宣传德先生(民主)和赛先生(科学)，像盗火者那样把马克思主义引进黑暗、混乱的中国，从

此在这块古老的大地上点燃了星星之火，唤起了人民群众、特别是知识分子的觉醒。他提倡

的民主与科学的思想成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指导思想；他团结与影响的一批青年，成为五四

运动的骨干力量。1921年中共在上海召开首届党代会，陈被选为党中央委员会总书记，一直

到1927年第五届党代会连选连任党中央第一把手，成为中共最早一代领导集体的核心，领导

中国人民进行艰苦的革命斗争。这已是载入史册的事实。中国共产党的建立是人民解放的历

史丰碑，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宣告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中国即将灭亡，为新中国的诞生

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陈独秀代人受过，被剥夺了在党内的领导地位。但他作为中国新文化

运动的领袖、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中共早期领导人却是举世公认的。他一生曲折坎坷，但

始终坚持革命、民主、科学、进步、爱国的政治信念；他一生从秀才到总书记、从领袖到平

民，襟怀坦白，光明磊落，敢于追求真理，既不阿附日本侵略者，也未向国民党屈膝。他屡

遭磨难，荣辱不惊，威武不屈，贫贱不移，曾五次坐牢，仍矢志不变，铁骨铮铮，浩气凛然

，同国民党反动派势不两立，不共戴天。1935年刘海粟从欧洲回来，通过朋友关系到国民党

南京监狱去看望被关押的陈独秀，互致问候，谈话约一个小时，陈精神振奋，大声疾呼抗议

：“蒋介石要我反省，他倒要反省。”临别时刘请他题字留念，陈欣然命笔，写下了“行无

愧怍心常坦，身处艰难气若虹”的对联相赠，显示出其自信、自尊、自强的革命气节。晚年

蛰居江津穷乡僻野，国民党给他高官不做，送钱给他分文不收，宁愿过着“卧病山中生死微

，老馋独羡武荣碑”的生活，保持“沧海何辽阔，龙性岂能驯；幸有艰难能炼骨，依然白发

老书生”的高风亮节。他一生严谨治学，人格高尚，正直处世，文章著作硕果累累，给后人

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1929年陈独秀被开除出党后，身背反党、右倾机会主义多项罪名，后来又被国民党逮捕关进

监狱，毛泽东在延安与斯诺谈话中仍热情称颂陈说陈是他青年时代的“楷模”，是陈引导他

转变为马克思主义者的，陈对他的影响“超过了其他任何人”。1937年陈独秀被共产国际、

苏共和王明集团定为“日本汉奸”时，以毛泽东为首的党中央，却表示愿意在一定条件下，

与他合作抗日。1942年陈戴着“汉奸”、“叛徒”的帽子逝世，两年后毛泽东在“七大”预

备会上对全党说“他是五四运动时期的总司令……我们那时候学习白话文，听什么文章要加

标点符号，这是一大发明，又听他说世界上有马克思主义，我们是他们那一代人的学生。五

四运动，替中国共产党准备了干部……他创造了党，有功劳。”“将来修党史的时候，还是

要讲到他”。周恩来、刘少奇、邓小平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对陈独秀都有过客观公正的评价。

      长期以来，由于“左”的干扰影响，尤其是王明、康生等人强加给陈独秀的一些“莫须有”

的罪名，有的早已不攻自破。在解放思想、改革开放的新时期，不少显为人知的史料公之于

众，一些诬陷不实之词，又得到进一步清理，涤除污泥浊水，陈独秀的本来面目日趋明朗。

目前，人们议论与关注最多的有两个关键问题需要澄清。

      其一，关于“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导致大革命失败”的问题。即1926年中共采取“妥协退让

”，以至1927年国民党反动派对共产党人“四·一二”大屠杀是陈造成的。这是载入党史和

教科书的，似乎成了铁案。然而，历史是公正的，1991年苏联解体，原苏联共产党和共产国

际绝密档案的开放，终于让人们看清了原先所谓“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并不仅仅是他个人

的责任，更主要的是当时第三国际硬加在中国共产党头上的结果。其主要罪责，应由当时的

第三国际(实际上是斯大林)来负，是他们的错误决策与瞎指挥断送了1925—1927年中国轰轰

烈烈的大革命。下面略举绝密档案中的史实就能真实地看出当时究竟是谁在领导中国共产党

和中国革命。从1923年至1927年近五年间，联共中央政治局为讨论中国革命问题共召开过12

2次会议，做出过738个决议，还不包括同一时期以共产国际执委会的名义做出关于中国革命

的许多决议与决定。这些决议像雪片似的从遥远的莫斯科飞向上海、广州，指挥中共的一举

一动。“从大的决策如令中国共产党员加入国民党，对待国民党、国民政府和国民革命军的

方针，北伐战略的制定，到小的如何结束省港大罢工，何时发动上海工人暴动，如何向中国

派遣在苏留学的中国学生，甚至什么时候找蒋介石谈话，应该找谁一起去谈，谈时要注意什

么等，可以说是无所不包。”试问，在这事无巨细而且必须遵循的遥控并派员监督下，中国

共产党中央还有多少独立自主权、决策权?同时，从组织原则上讲，当时中国共产党是共产

国际的一个支部，是受斯大林为首的共产国际领导的，陈独秀只有执行共产国际指示。所以

，开始批判陈独秀的右倾错误时，他难以接受地说：“他们要我写悔过书，过从何而来，如

何悔之，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要斯大林悔过呢?我是执行他的训令，他悔过我也改过，

要我做替罪羊，于情于理说不通。”事实上陈独秀对所犯的右倾错误作过多次自我检讨，对

斯大林的错误有过多次批评与抵制，但无济于事，反而遭到非议

、歧视和打击。谁都知道斯大林刚愎自用，十分专横，以“老子党”自居，顺我者昌，逆我

者亡，要“儿子党”惟命是从，根本听不进不同意见，而中共处于幼年时期，领导前无古人

的革命斗争，敌强我弱，风云变幻，有赖于第一个社会主义苏联支持，加上纪律约束和传统

文化道德的影响，相信、崇拜“老大哥”的经验，一味强调维护大局委曲求全。因此，关于

斯大林与共产国际领导中国革命的过失，过去的党史都不好写，虽有过失，则只怪自己人，

不怪共产国际，怕触犯斯大林的“权威”，妨碍中苏关系。沿袭下来，日复一日，形成了人

们难以改变的观念。确凿的史料说明，1926年中共对国民党新老右派的三次“妥协退让”导

致“四·一二”大血案，是斯大林及其驻中共的共产国际代表维经斯基、布勃诺夫、鲍罗廷

等人的瞎指挥造成的，他们应负主要责任，陈独秀只能负次要责任。2001年6月中共中央党

史研究室编纂的《中国共产党简史》第一次公开写道：“中国共产党作为共产国际的一个支

部，直接受共产国际的指导。共产国际及其代表……并不真正了解中国的情况，也作出过许

多错误的指示，出了一些错误的主意。”“在国民党新老右派变本加厉的反共活动面前，共

产国际指示中共中央、共产党如果同国民党新右派进行斗争，必然导致国共关系破裂，因而

主张妥协退让。共产国际驻中国代表也坚持这种意见。中共中央只能执行共产国际的指示，

使妥协退让的意见，在党内占了上风。”1991年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共产党历史》明确

指出：“共产国际及其代表对中国革命虽然有许多正确的指导，但也有不少脱离中国实际的

右倾错误，年轻的中国共产党对共产国际的指示不仅在组织原则上有服从的义务，而且也缺

少独立判断能力。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共产党，首先是党中央负主要责任的陈独秀，也包括

党中央集体，几乎是很难不犯错误的。”所以应着重对当时主客观环境的分析，责任不能归

咎于陈一个人。

      其二，关于“托陈取消派”问题。这顶帽子也是从苏联贩运过来的，是斯大林给他的反对派

托洛茨基等人强加的罪名。对此苏联早在1988年就已公开“为托派组织平反昭雪，为案件涉

及到的所有人恢复名誉”。1991年中共中央文献编辑委员会为第二版《毛选》注释时，承认

托派是抗日的，过去说其是汉奸、反革命是受斯大林的影响。这样争论已久的托派组织的性

质问题就真相大白了。因为1926年陈独秀提出过要中共党员退出国民党，可以自主地反击国

民党右派但遭到莫斯科的反对。1927年3月26日苏联《真理报》发表社论称：“鼓吹脱离国

民党等于鼓吹取消中国革命。”1929年10月共产国际给中共的训令说：“在一切斗争生活中

，首先要反对取消主义陈独秀及托洛茨基派。”事实上1927年大革命失败，中国共产党领导

的革命事业遭到惨重的损失，当年8月7日党中央在武汉开会免除了陈独秀的领导职务。陈受

到多方批评、责难，心情异常沉痛，精神压力很大，本来他是执行共产国际及其代表指示的

，而斯大林文过饰非，推卸责任，陈代其受过，有冤难辩，由此他认识到斯大林不是一个真

正的马克思主义者。陈抱着寻求真理的心态，为了中国人民的革命利益，便与对斯大林持不

同政见的托洛茨基产生共鸣，促使托、陈在反对斯大林问题上不谋而合，他们对中国大革命

失败后的社会性质、斗争形势及方针策略有共同认识，加之国内部分托派分子的影响与拉拢

，形成反斯大林的教条主义理论、肃反扩大化与独断专行的家长式作风的一股力量。因此，

托洛茨基1927年11月被开除出党；1929年11月15日以李立三为首的党中央做出了关于开除陈

独秀等人党籍的决定。于是同年12月15日陈独秀参加了托派组织，1931年建立的以陈为首的

中国托派统一组织，后因意见分歧，陈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1935年1月又被开除出托派

组织，陈自己也宣布脱离托派组织，继续写文章宣传抗日和反对国民党反动派。从以上过程

来看，应该说陈独秀反对斯大林对中国革命的瞎指挥在思想上与托洛茨基有共鸣这是可以理

解的，但从组织角度看，他违反了党的纪律，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是有错误的。

      胡耀邦在任党中央总书记时，十分关注对陈独秀的评价。1984年11月23日他亲自召集中央党

史研究室胡乔木等四位同志开会，以对党的事业、对历史高度负责的精神，语重心长地说：

“过去很长时期对陈予以全盘否定是不公正的，陈在本世纪最初的二十几年中为中国革命建

立了很大的功劳，后来犯了错误，但也不能将大革命的失败完全归咎于陈。”他“主张写陈

独秀这种对革命有过很大贡献的历史人物，要像鲁迅写章太炎那样，有一种深远的历史眼光

，采取厚道公正的写法，这样才能正确评价前人，深刻吸取历史教训，坚持马克思主义实事

求是的精神，使后人受到教益。”表现了一位政治家的豁达胸怀与远见卓识。唯物主义认为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任何伟人都不可能十全十美。陈独秀在那样错综复杂的社会环境下

领导中国革命，我们一定要历史地、全面地看待，要看主流、看本质、看发展方向，分析、

权衡是非功过，摈弃一些讹传、误解和偏见，从而得出正确的评判，决不能攻其一点，不及

其余。

      陈云曾经说过：不唯上，不唯书，要唯实。笔者身为一个共产党员、离休干部，过去忙于工

作，近几年有空阅读有关史料，认为陈独秀是一位具有非凡的聪明、渊博的学识、高尚的性

格、坚强的意志、敏锐的观察力、优良的气质，敢说敢干，光明正大，不屈服于任何偶像或

旧规的伟人，是中国先进的知识分子的杰出代表。依据历史的事实，总观陈的一生，功劳是

伟大的、主要的，错误是次要的、很小的。回顾自己在以往的宣传、文教工作中，按照党史

和教科书的基调，讲话、上课、写文章也曾盲目片面地把陈独秀当作反面人物来批判……，

现在反思起来觉得愧疚、不安，这并非一时的感情冲动，而是基于崇尚真理、弘扬正气的理

性思考。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由此我联想到中共第一任总书记陈独秀为什么被人

辱骂了半个多世纪，其沉冤何时能昭雪，陈独秀现象说明了什么?恳望政治家、史学家、哲

学家和一切有良知的人们从更高的角度，探索深层次原因，认真总结出经验教训，这也许对

中国的现实与未来是无价之宝。

      值得庆幸的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我国政治形势大好，经济持续发展，文教科技事

业蒸蒸日上，在世界上威望日益提高，人民心情舒畅，民主、科学、法制、德治意识与日俱

增、与时俱进，乐意讲真话，勇于开拓进取，敢于冲破禁区，现在研究与张扬陈独秀的文章

、专著不断涌现。根据大量的史实考证，不少专家学者理直气壮的提出：陈独秀是中共成立

以来的第一大冤假错案，要求与建议中央予以平反，恢复其应有的面目和历史地位。相信中

央经过调查核实，在适当的时候会做出正确的结论。列宁说：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面

对新世纪，在清除“左”的干扰情况下，一个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理论

为指导的党，一个顶天立地的民族，一个有希望的国家，一个正直善良的人，都应该实事求

是的看待历史，尊重历史，温故知新，继往开来，促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所以，我们应

该纪念陈独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