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文史学者张皖生先生,曾写过一本《陈独秀与皖籍名人》,前前后后罗列了30多人。有绩溪的胡适、汪孟邹;有寿县的柏文蔚、常恒芳;有六安的高一涵、台静农;最多的还是安庆老乡,像吴樾、潘赞化、刘文典、王星拱、张恨水等。书中还附录了浙江的章太炎、四川的郭沫若、广东的孙中山和叶挺。无论是皖籍的还是他籍的,都是中国近代史上的风云人物。有朋友想写安徽民国史,我想,梳理一下陈独秀的“朋友圈”,就是一部有温度的安徽民国史。 安庆市懒悟艺术馆是一家地域性的民营展馆,有着两大收藏体系。其一是安庆迎江寺画僧懒悟的书画作品,在20世纪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美术教育体制的碰撞中,形成了独立尘表的一道风景;其二是清初、民国到当今已故的安庆历史名人的书画及文献,林林总总逾百件,算得上“兵多将广”。而能扛“帅旗”的,惟有五四运动总司令、中国共产党一到五大总书记陈独秀的一幅书法条屏。这幅作品提及陈独秀和李大钊在日本的首次会晤,是研究中共党史的重要史料。作为两大灵魂级别的藏品,懒悟和陈独秀之间,会有什么样的瓜葛呢? 记得1981年10月2日,《安庆新闻报》的“皖城古今谈”专栏,发表了懒悟弟子唐大笠先生的一篇短文《陈昔凡遗稿,懒和尚补就》。文中的陈昔凡,是陈独秀的四叔,因膝下无子,便将陈独秀过继为嗣子。陈昔凡是光绪元年(1875)举人,任过辽阳的知州、新民的知府。不过陈昔凡痴迷收藏,是沈阳和北京“崇古斋”古玩店的隐身掌柜。陈昔凡私淑沈石田、王石谷、刘石庵、邓石如,遂颜其居为“四石师斋”。 唐先生文中叙述的是一幅陈昔凡的未竟画稿,为安庆藏家吴云(字信友)先生所得。1947年,吴云请迎江寺的懒悟和尚补就。4年后,懒悟重审又题: 石谷子一派笔调,学者极众,前清我皖姜颖生、陈昔凡两先生当推海内第一。此幅系昔凡先生之遗稿也。丁亥冬吴君信友携来画就其下部,而上半幅只有勾稿未画。吴君嘱为补拙,故强试俚毫完成此幅。见者勿以我为多事,信有居士一笑。 懒悟并志 懒悟画跋中的石谷子,便是陈昔凡推崇的王石谷。清代画坛,“四王”一统天下。皖省学“四王”而卓有成就者,如黄宾虹在《近数十年画者评》中所论:“陈昔凡、姜颖生皆左清晖(王石谷)而右麓台(王原祁)者也”。而懒悟早年学王石谷亦深谙其妙,故所补部分浑然一体。如果不是题识及“陈衍庶字锡蕃”的白文压脚印,很难分辨是出自两人之手。 兼为懒悟和林散之双重弟子的唐先生,在文末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昔凡终生囿于石谷子一家法,未能脱去窠臼,至多只是一把临古的好手;懒悟则不然,他以‘四王’为起点,远溯宋元,晚年力学新安画派,有他自己的建树和独特风格”。 懒悟和陈独秀嗣父陈昔凡的书画缘,成了皖江艺苑的一件趣谈。而懒悟和陈独秀本人有没有交集呢?懒悟1931年寄寓安庆迎江寺时,陈独秀已被中国共产党开除,住在上海的法租界。次年10月陈独秀被捕 ,在国民党的大牢里关押了4年10个月零8天.出狱后,陈独秀经汉口抵达四川的江津,在鹤山坪的石院墙,度过了其一生最后的岁月。而抗战军兴,懒悟避祸于舒城的春秋山、肥西的紫蓬山,辗转到了战时的安徽省政府临时所在地立煌(今金寨县),和陈独秀的活动轨迹,基本上是“南辕北撤”。 不过,我在查阅懒悟档案时,发现1956年的一份调查报告中,有这样一段记述:懒悟在闽南佛学院读书时,参加过陈独秀领导的学生运动。懒悟是1927年就读于闽南佛学院的,佛学院和陈嘉庚创办的厦门大学毗邻。1924年厦门大学曾发生过学潮,1926年厦门大学的三名年轻学生罗扬才、罗秋天、李觉民,组建了福建省的第一个中共组织---中共厦门大学党支部。他们受到五四运动的影响,在学生中广泛传播《新青年》《响导》《中国青年》等书刊,进一步推动了厦门大学的学潮。 1927年底,闽南佛学院也闹起了学潮,主张废除僧衣、改穿普通学生装,反对为死人超度,提倡主办学校医院等。懒悟、传戒等被推选为学生会执委,学潮持续了2个多月。1928年3月,懒悟离开厦门回到杭州灵隐寺。传戒则回到家乡江阴,秘密加入了共产党。后遭国民党通缉,1931年在杭州灵隐寺具足戒。传戒便是后来的全国政协常委、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巨赞法师。 闽南佛学院的学潮和厦门大学的学潮,或多或少有些干系。至于懒悟参加过陈独秀领导的学生运动,似乎有些牵强。不过懒悟也好、传戒也好,主动也好、被动也好,在那个大时代的背景下,他们都不可避免的感触过陈独秀的启蒙思想。所以,在1956年的调查报告中,便有了懒悟在闽南佛学院期间,思想上有倾向进步的结语。 懒悟在灵隐寺,结识了杭城的富二代唐云、净慈寺的僧人若瓢、杭州国立艺术院的学生葛康俞。新中国成立后,唐云出任上海中国画院的院长,若瓢从香港寄寓上海吉祥寺,以兰竹享名画坛。葛康俞是陈独秀的外甥,1950年被聘为国立南京大学艺术系的教授。西子湖畔的一段相识相知,激发了懒悟的艺术潜质。自此,懒悟寄情青灯蒲团,以绘画作为自己的终身追求,被称为中国美术史上的最后一位画僧。 1947年,陈独秀的三儿子陈松年、侄子陈遐年,将陈独秀的灵柩从四川江津运抵安庆,下葬的人群里就有懒悟的旧雨葛康俞、葛康衮(字孝彝)。这一年,葛康俞从国立安徽大学转任南京的中央大学,而陈遐年、葛康衮则留在安庆的国立安徽大学任教,他们都是懒悟的方外友。懒悟禅房里张挂的宋代无款百雀图,就是陈遐年所赠。懒悟艺术馆里也典藏了一幅懒悟画给孝彝(葛康衮)的山水条屏。而吴云先生所藏的陈昔凡未竟画稿,即为陈遐年从北京“崇古斋”带回的旧物 。表兄弟、堂兄弟、方外友的一来二往,便有了懒悟和陈松年之间的走动。 50年代末,懒悟奉调合肥明教寺,恰巧陈松年的二女儿陈长玙考取了合肥工业大学。陈长玙知书达理,得空便到明教寺,陪和尚伯伯说说话。而每次长玙来,懒悟总是嘘寒问暖。懒悟弟子贺泽海先生,曾见过古教弩台的凉亭里,有一老一少在唠嗑。那老者,便是懒悟,年少的,便是独秀先生的孙女儿陈长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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