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秀在杭州的诗意生活

杭州，东南形胜之地，自古吸引着历代名人。

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之一、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和早期的主要领导人之一陈独秀与杭州也有着不一样的渊源。在他的一生中，曾多次到过杭州。特别是1909年那一次，不仅时间较长，故事也最多。这一次，陈独秀是与同父异母的妻妹高君曼一起来的，并在杭州陆军小学堂任历史地理教员。

在杭州期间，陈独秀与刘季平、马一浮、谢无量等人，常常游走于杭州的湖山之间，并写了大量的诗作。可谓“徜徉于湖山之间，相得甚欢”，杭州的这段日子可能是陈独秀一生中最惬意的时光。就如他写给苏曼殊信中所言：去年岁暮，再来杭州，晤刘三、沈君默……仲别公后胸中感愤极多，作诗亦不少…。

通过查阅陈独秀著作我们也可以发现，在杭州期间是他写诗最多的时期之一。在任教期间，陈独秀不仅关心时势，还积极宣传革命，为革命培养人才。武昌起义后，浙江新军立刻响应，当地士绅积极配合，而杭州陆军小学堂，也成了当时革命党人的通讯联络机关。陈独秀还写下多篇革命檄文，其中一篇交给了陆军小学队长周亚卫和新军排长高文蔚（均为光复会会员），由他们贴在城内鼓楼门侧，使得“省垣官吏闻之悚然”。1911年11月5日，杭州光复。几天后，也就是11月11日，陈独秀的故乡安徽也宣布独立了。他应邀返回故乡，结束了杭州的生活。

分析陈独秀在杭州所作的诗词，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抒情之诗。作为革命家的陈独秀，虽然杭州的生活平静友好，但他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国内的动向，关心社会的发展，关注民族的未来。他的诗作以比兴的艺术手法，以隐约的辞语，嗟生忧时，讥讽现实，表现了彷徨、苦闷的心情。

《存殁六绝句》中写道：

伯先京口夸醇酒，孟侠龙眠有老亲。

仗剑远游五岭外，碎身直蹈虎狼秦。

（存为丹徒赵伯先，殁为桐城吴孟侠）

老赞一腔都是血，熊侯垂死爱谭兵。

蜀丁未辟蚕丛路，淮上哀吟草木声。

（存为霍邱郑赞丞，殁为正阳熊子政。）

《感怀二十首》中，

委巷有佳人，颜色艳桃李。

珠翠不增妍，所佩兰与芷。

相遇非深恩，羞为发皓齿。

闭户弄朱弦，江湖万余里。

美哉武灵王，梦登黄华颠。

女娃挟赵瑟，歌诗流眄妍。

变服习胡射，宗族害其贤。

奇计竟不成，美人空弃捐。

东邻有处子，文采何翩翩。

高情薄尘俗，入海求神仙。

归来夸邻里，朱楼列绮筵。

今日横波目，昔时流泪泉。

女娃为精卫，衔石堙东海。

东海水未堙，女娃心已改。

夸父走虞渊，白日终相待。

奈何金石心，坐视生吝悔。

陈独秀这些感怀诗，较全面地反映了他对世事的想法和看法。当时正处辛亥革命的前夜，社会思潮涌动，人心思变，同时，清政府为巩固统治不断打击革命力量。陈独秀在参与革命之际，也在思考和总结革命的经验教训，进行自我反醒，思索前进的道路。可以说，杭州的生活对他此后的人生也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为他今后推动五四革命以及创建中国共产党有了更为深入地认识。

赠友之诗。陈独秀在杭州期间结识了很多的朋友，并与这些朋友相谈甚欢。在来往之时，也写下了许多赠送友人的诗作。主要有以下几首：

寄士远长安

自君别湖水，天地失清秋。

影着孤山树，心随江汉流。

转蓬俱异域，诗酒各拘囚。

未及祖龙死，咸阳不可留。

杭州酷暑寄怀刘三沈二

病起客愁新，心枯日景沦。

有天留巨眚，无地着孤身。

大火流金铁，微云皱石鳞。

清凉诗思苦，相忆两三人。

这些诗不仅反映了作者与朋友之间的真挚情感，也反映了陈独秀成为革命领袖之前的一些所思所想，以及其生活思想等真实的情况。

游咏之诗。陈独秀在杭州除了教授学生之外，杭州独特的山水人文也吸着他，在徜徉于杭州的山山水水之间，他留下了许多的诗作。主要有：

杭州酒家

武林市上酒家炉，自别江城又一秋。

若问狂郎生活意，醉归每见月沉楼。

咏鹤

本有冲天志，飘摇湖海间。

偶然憩城郭，犹自绝追攀。

寒影背人瘦，孤云共往还。

道逢王子晋，早晚向三山。

《游韬光》

石级穿林三百层，层层仄径绕山行。

碍云密竹两旁立，裂地清泉一路鸣。

山意不遮湖水白，钟声疏与暮云平。

月明远别碧天去，尘向丹台寂莫生。

游虎跑二首

神虎避人去，清泉满地流。

僧贫慵款客，山邃欲迎秋。

竹沼滋新碧，山堂锁暮愁。

烹茶自汲水，何事不清幽。

灵隐寺前

垂柳飞花村路香，酒旗风暖少年狂。

桥头日系青骢马，惆怅当年萧九娘。

雪中偕友人登吴山

春寒一夜雪，绕郡千山白。

凄风敛微和，城郭暗朝赤。

相期素心人，寒空荡匈臆。

登高失川原，乾坤莽一色。

骋心穷頫仰，万象眼中寂。

屋瓦白如沙，层城没寒碛。

缤纷落蔽远峰，冷色空林积。

冻鸟西北来，下啄枯枝食。

感尔饥寒心，四顾天地窄。

紫阳踞我前，积素明峭石。

上有鹿皮翁，浩歌清涧壁。

饥来啮坚冰，荒岩坐晨夕。

不笑复不悲，雪上数人迹。

炎威灭千春，忍令肤寸磔。

上述这些写景之诗，不仅写出了杭州的美景，也阐述陈独秀的志向，如“本有冲天志，飘摇湖海间”等，注定了陈独秀不平凡的人生。不久之后，辛亥革命爆发，陈独秀积极参加了浙江、安徽的光复斗争，开始新的革命生涯，并结束了杭州这段相对安定幸福的生活。

当然，陈独秀与杭州的缘分并没有结束，此后数次到过杭州，如参加著名的“西湖会议”。不过，都没有作相对长久的停留，更没有留下什么诗句。但不管如何，杭州对陈独秀有着不一样的记忆和经历。如他于1897年入杭州求是书院（浙江大学前身）学习，开始接受近代西方思想文化，到1899年因反清言论被书院开除，等等。可以说，杭州为陈独秀提供独特养份的同时，对其一生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同时，他在杭州留下的诗作和生活故事，也为杭州增添了人文气息和历史记忆，成为杭州一份独特的财富。